多情的“燕子”

秋日的阳光，明媚，温暖；秋日的风，凉爽，惬意。蓝天白云下，“老鹰”、“蜈蚣”、“灵芝”、“鲳鱼”、“小鸟”……一只只色彩斑斓的风筝把蔚蓝色的天空装饰得像一个万花筒。场内人山人海，人们兴奋地指点着，议论着，笑闹着……进去？还是不进去？他在场外，远远地望着在云间穿梭飞翔的风筝，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。

“我们进去好不好？”她俯下身子，轻轻地说，“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？” 好是好。可自己，怎么放？他沮丧地捶打着自己的腿。

放风筝，多美的记忆。那时青春年少的他，带着自己做的一只造型特别的风筝在全校的风筝大赛上一举夺冠，吸引了无数女生的眼球，她也未能免俗。从此，他和她，以后每年的重阳节，都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放飞梦想，奔跑追逐，裙裾儿飞飞，柳眉儿飘飘……一来二去，两人便互生情愫，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，便顺理成章的喜结良缘。

可幸福的日子才刚开了个头，生活却和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。一场大病，让他永远的失去了曾经健步如飞的双腿，他只能坐在轮椅上颓废地度日子。那段时间，他悲观厌世，绝望至极，天天骂人，摔东西，就连那只见证爱情的巨大风筝，也被他摔了个粉碎。

这日子还怎么过啊？她委屈，她流泪，忍不住离家出外打工。他冷吗？他热吗？他吃得饱吗？他想去放风筝怎么办？

担忧长夜困扰着她，思念越来越长，到底放不下，她又辞工跑回来了。

一见面，她呆住了。短短半年时间，他形容枯槁，骨瘦如柴，对着身边做好的一只只“燕子”造型的风筝发呆。她扑过去，泪如泉涌，因为她的名字，就叫小燕。而他现在行动不便，做这么多风筝，要克服多少困难？耗费多少的精力啊？

看她回来，他眼里闪过一丝亮光，但随即又黯了下来：“你走吧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

“我现在是废人一个，不值得你这么做。”他哑着声说。

“我愿意。”她心疼地抚摸着他那双因做风筝而被竹篾划满了伤痕的手，不忍再松开。

自此，她种菜、养鸡、栽番薯、割稻子，甚至像个男人一样扛起了犁耙去耕田……日子慢慢有了起色，最重要的是，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只是，她的脸晒黑了，手变粗了，脚开裂了，当年那个清秀的女孩完全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村妇。

“妹子，可苦了你啊，”乡亲们不止一次劝她，“他这个样子，怕是好不了，你年纪轻轻的，还是趁早走吧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她还是那句话。轻轻的，但很坚决，“离开他，就没有人给我做又漂亮又飞得高的风筝了。”

人们摇头叹息。但她不在乎，一心想着找个时候，和他再次去放飞梦想，让他高兴，让他开心。

风来了，正是放风筝的好时机。当他进入放飞场的那一刻，所有的人都将眼光聚焦了过来。是的，他太特别了，从未见过一个坐轮椅的人来放风筝。但是他来了。带着自己做的风筝，带着今生最爱的人，勇敢地来了。

乘着一阵风，他挺直身，高高地将手中的风筝托起来，她小心地拽着线，在前面忽左忽右地奔跑，在一阵欢呼声中，一只美丽的“燕子”冲上了云霄，她慢慢地将手中的线一点点放长……

他眼睛追逐着天上云间的燕子，乐呵呵地笑，脸上如一朵盛开的花，连脖子仰得酸疼酸疼的都不肯停下。

“渴了吧，我去买点凉茶你喝。”她跑过来，把线递给他，细心地给他擦着汗。

“万一它飞走了呢？”他有点担心，“你知道，我这腿是不管用的。”

“不怕，”她温柔地笑了，放心地把线塞到他手中，“线在你手上，它是飞不走的。”

他心头一热：“那尽情玩吧，老了就没有这个玩兴了。”

“什么话？大笨蛋，”她佯装生气地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，淘气地说，“老了咱俩还在一起玩，下下辈子还要在一起。”

一股暖流涌过全身，他反过来紧紧握着她的手，久久不愿松开。

“燕子”越飞越高，带着爱情，向着白云，向着蓝天，向着美好的未来飞翔……

（许练梅）